“是错误的时间 没对错的迷恋 为了回忆我把感情当实验
你对他的想念化成对我的缠绵 我为我们可怜”
《请记得我》
笔/宿雾
[四角恋/文霖/虐向/大量私设/架空]
*《COCO》背景衍生,有改动
*文→霖→夏→Tina
*BGM:《大城大事》-杨千嬅
01
贺峻霖最费解的事就是人死后竟然还是会做梦。
他回忆着梦里倾覆整座城市的大雨,剥落了墙皮的残败的灰色院墙,夏日里爬上篱笆的紫红牵牛花,顺着屋檐滚落的细珠线的雨滴,和那个被拒之门外低头淋雨跪在门外的少年。
其实随着死亡时间的拉长,他对人世的记忆已经越发模糊,就像是眼睁睁看着手里握紧的细沙从指缝溜走,或者望着一张照片从崭新鲜艳到褪色发黄。
——除了那个人。
他拍掉落在吉他上的灰尘,将它从墙上取下来,抱着它坐到河边望着河对面繁华热闹的鬼市,悠然哼着自己的歌,偶尔停下来倒一杯酒喝。
他生前是受万人敬仰的名副其实的歌王,常常自己写过一些歌曲加入专辑,但每首歌的发行都会引起嗅觉敏锐的娱记的轰动。他们在隐晦的遣词造句中嗅出了故事的情节和另一位主角,“抑郁症”“失恋”“潜规则”的新闻通稿在他隐退前的最后几年铺天盖地,公司施加的压力、经纪人的呵斥,还有网络上另一位主角粉丝的恶毒诅咒,无时无刻不折磨着贺峻霖的神经,连短暂的睡梦都不肯放过。
在一次躲在自己房子内醉生梦死后,贺峻霖毅然选择了退出娱乐圈。
然后在事情刚刚平息下来的时候,他被发现自杀在自己家里。
他不知道另一位主角面临怎样的境况,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因为唯一的孩子死去而痛彻心扉,不知道公司和经纪人会怎样面对这样的意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自杀这种事太落俗套,小说里的重生抓住凶手的剧情也没有出现,他辗转在亡灵世界,顺利地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
身后有阴影覆上来,贺峻霖回头发现是刘耀文。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过后,刘耀文坐到贺峻霖身边跟上他未弹完的曲目
“吻下来 豁出去
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
我下来 你出去
讲再会也心虚
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
贺峻霖摇摇头,变了调子重弹一遍,自己哑着嗓子缓慢地开口跟上旋律:
“说再见 不再见
生离让我眷恋
死别却抢走你的思念
不再见 又再见
红玫瑰一双眼
牺牲自己陪你想当年”
刘耀文望着平静的河面上洒落的月光,良久才开口说道:“今年亡灵节我也没能走出去,还以为扮了另一个模样也许能碰到机会。”
贺峻霖停下来,轻声叹了口气,“本就是被世俗遗弃的人,怎么奢求还能有人在这一天记起我们。”
贺峻霖揉了揉刘耀文的头,示意他别太难过。左手突然痛得厉害,贺峻霖悄悄将手背过去,不想让少年看到那点金色。
“哥就不想回人世去看看在乎的人吗?”刘耀文抬头看向他,那眼里干净的执拗让贺峻霖心头一颤。
十几岁进入娱乐圈以后,他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人了。
还好刘耀文没有发觉贺峻霖的异样,继续自顾自说着自己的事:“我妈那么爱我,照顾我那么多,我却年纪轻轻就死了,都没来得及孝敬她。还有我姥姥,我姥姥是家里最疼我的人,算算她都快一百岁了,听新亡灵说她身体还是不错,可惜他们好像都约定好了不提起我,不然我怎么一点被人挂念的感觉都没有。”
贺峻霖垂下眼眸,望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犹豫半晌,才应道:“你一定过得很幸福。”
“生前过得幸福有什么用啊,我死前才知道我竟然是我爸的私生子,也怪不得他们对我的态度总是很奇怪。”刘耀文双手后撑仰头望着月亮,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贺峻霖几乎以为这是他随口胡诌的故事。
但是望着他眼角的一点点泪光,贺峻霖选择闭嘴换话题。
“你就没怀疑过你怎么死的?”
“怀疑过啊,这些年我把所有细节串联起来其实都猜到事情的原委了,但是我都已经死了,再记恨也没必要了。”
“……是啊,都已经死了,再记恨也没用。”贺峻霖笑,“你今天可走运了,可以听听生前是华语歌王的大明星给你讲他的感情故事。”
“诶?真的吗?我可是磨了你好多年你都不告诉我的,现在想开了?”刘耀文跳起来,眼里全是兴奋和不确定,像没长大的小孩儿。
“嗯,真的。”贺峻霖也站起来,挎着吉他往自己的居所走去。
02
达夏的演技非常棒。
他真的不愧是简亓手底下带出来的演员,不愧师兄程以鑫25岁拿到的影帝殊荣。
你都不知道他当初追我的时候什么样。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颁奖典礼,我得了“最佳原创电影歌曲”的提名,他则获得了“最佳新人”的奖项。只是邻座的一面之缘,他在结束后主动要我的联系方式,我也当作圈内习惯性礼节给了他。结果之后就是亦步亦趋形影不离,他推了片约,我走到哪他跟到哪,厚着脸皮跟我蹭一间休息室,靠着脸长得好顺利让我助理都成了他僚机。
他追我的时候,圈内人尽皆知,身边的人都是一片祝福和看好,他也的确会讨人欢心,我一个嚷着独身主义的人到最后都没能逃掉他那份热烈的感情。
我生日时候一个人在山区里拍戏,他特意带着礼物跑进来看我,还因为走岔路而耽搁到晚上才出现在我面前,整个人狼狈不堪,没有一点明星样子。蛋糕和要送我的礼物却保护的很好。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那时候他正发着高烧。
爱与否只是一瞬间的心动感觉。
但是明星之间恋爱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何况还是两个男人。
我和他隔空穿情侣装,在接通告之前先和对方核对行程,订同一班机票在机场装出“好巧啊你也在”的模样,连戴首饰都畏畏缩缩,生怕被人扒出我们有什么故事。
我对他的爱意日渐浓烈,可除了在床笫间极尽缠绵吻尽他身体的每一寸,承受他给我的痛苦和欢愉,任他摆布我的形状模样,我不知道我还能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我爱他。
我总觉得他有时候是不属于我的,他更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和我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的,他望向我的时候,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这一切感觉在我翻找我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护照的时候得到了验证。我翻开掉落在地上的日记本,望着扉页上面与我一模一样的少女的脸,浏览着我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极尽所能书写下对她的爱意,写下遇见我那天的心动,写下对同性恋的厌恶反感和无法抵抗的对Tina——那个女孩子——的悔恨和吸引。
我能从这些零碎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他少年时期和一个叫做Tina的女孩相恋,后来意外夺取了 Tina的生命,那时他正在国外参加活动,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于是日夜活在懊悔之中。
我是真的佩服达夏。
他能因为对一个逝去的人的爱而去利用自己最讨厌的感情。
我这人吧,心态比较好你懂吧,所以我震惊过后想的是,如果我戴假发化妆能不能和这个女孩子一样好看。
我当然想过要质疑他,但是我没有。
我后来有在情动之时问过他,“你爱我吗”,他总是一边吻我的耳垂一边回答“爱”。然而我清楚啊,我的敏感点不在耳朵,不会像他写的那样被吻到耳朵就害羞地往后缩。
可能是那天背后的瓷砖太冷了,所以我才记得那么清。
再后来,我开始陷入一个怪圈,我开始时常在梦里见到那个和我几乎双生的女孩儿,看见她和达夏恋爱时的细节。
我看见她踩着高跟鞋穿着小洋裙站在台上大方主持节目,而达夏站在舞台一侧望着她一脸满足和骄傲;
看见她和达夏手牵手去领大学通知书,两人拿着一模一样的名校通知书相视一笑,而身旁的老师也是感叹和祝福;
看见达夏在夏夜的公园里坐在长椅上抱着吉他给她弹伴奏,而她坐在一旁和着伴奏唱老情歌,默契到达夏一转调她就接的上下一句歌词;
看见他们坐在影院最后一排,女孩子假意被吓到扑进他怀里,两人顺势接吻纠缠,她无意间触碰到达夏下身还被吓了一跳;
看见她在街角被轿车撞飞时的惊讶和难过,感受着鲜血流淌出体外,身体渐渐冰冷意识逐渐模糊的绝望。
我几乎感受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情绪,而那个女孩子就站在梦境里对我微笑。
03
贺峻霖停下来,刘耀文察觉到接下来的发展走向,下意识凑近了贺峻霖想给他一点安慰。
“梦魇扰乱了我的生活,我开始整夜整夜失眠,和他歇斯底里地争吵,变得暴怒阴晴不定,经纪人不得不停止了我的活动让我自己在家休养,达夏也逐渐厌倦了我的多疑,在我第无数次因为他在拍戏没有来得及接我电话而朝他发脾气的时候,他放弃了顺从我,摔门而去。”贺峻霖眨了眨眼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边倒酒一边安慰在一旁已经随着故事的主人公的情绪而纠结起来的刘耀文。
“其实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是我被他宠了太久,宠坏了。”贺峻霖笑。
“后来我们分了手,他自己搬去助理家生活,把房子里的一切都留给了我,包括我们曾一起穿过的情侣装戴过的首饰,和我们一周年的时候他向我求婚的戒指。”
“我将我的情绪发泄到歌里,我写了很多和他有关的歌,都是讲如何爱如何恨之入骨,无一例外。达夏后来来见过我一次,那是我被娱记造谣‘抑郁症’的第二天,他全副武装红着眼眶带着满身寒气站在我面前,却只是扯了几句家常就匆匆离开。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刚下飞机忙着去参加活动,却固执地非要来见我一面。”
“无数个这样的瞬间都让我忍不住想问他,至少是有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在乎我呢。至少,我也不单单是个替身吧?我想问他,可是到死我都没敢问他。”
“社会的舆论、身边人的责骂、键盘侠的恶言恶语都在逐渐击垮我最后的防线,而他发给我的短信和随后我拨过去显示拉黑的标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死了。即使我清楚我并非自杀。”
贺峻霖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许多年来的背负的重担。
刘耀文笨拙地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试探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贺峻霖望着刘耀文,望着他眼里映出的闪耀,恍惚间觉得眼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他忍不住停下来伸手抚上刘耀文的脸。
对面人一怔,竟也是忘了阻止那人的动作,呆呆地看着他眼里的迷恋,直到那股情绪化作绝望和忿恨,刘耀文才仿若大梦初醒躲开贺峻霖的动作跌跌撞撞爬起来跑出房子关上门。
贺峻霖依然盯着刘耀文坐过的地方,听着剧烈的关门声,颤抖着收回手,把刚刚所有想要喷薄而出的痛苦和眷恋压下去。
04
其实这故事还是有一段没讲出来,比如贺峻霖的梦境内容。
那个夏天,那场雨,那个四合院,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贴在他身上的“潜规则”标签。
贺峻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发呆。
他想起那个片约的机会,那人打过来的电话里毫不避讳的污言秽语,达夏走浴室里走出来时候擦着滴水的头发和他说话时的烦躁和不安,还有自己最后从他外套口袋里找到的纸条,那个令人反胃的夜晚。
后来站在浴室里望着遍布自己脖颈的吻痕,贺峻霖只觉得恶心,恶心到他趴在马桶边呕到见血。
他也记得当达夏凭着那部电影获得影帝后,紧紧抱住他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模样。
什么都值得。
贺峻霖翻了个身,困倦得厉害。
他已经在这亡灵之地游逛了太多年了,终于也算熬到生前接触的人里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快忘掉他的存在。贺峻霖静静地躺着,感受着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本来以为到了这一天不会害怕的,可是现在想想,竟然有些留恋。
贺峻霖闭上眼。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达夏,却有第二段相似的时光。
我总以为我已经不会为任何人心动,可刘耀文的出现仿佛让死去的贺峻霖活过来,每当他望向我,带着一点挣扎和试探的爱意望向我,我都不能说服自己收起情绪冷漠地将他拒之千里。
那张脸就足够我认输千百次。
那张我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来的、想念了几十年的脸。
爱是胸口雷霆万钧,唇齿间云淡风轻。
05
也许遇见他,喜欢他,是上天的安排。
刘耀文反复告诉自己。
他抱着怀里醉酒的贺峻霖,接受了他主动送来的亲吻。
从一开始刘耀文就知道贺峻霖是个有故事的人,他身上的忧郁和清冷吸引着自己去探寻这假象背后的故事。但是真到听完了故事,他又希望自己不如从不知情。
这样是不是还能装作他是喜欢自己,而非帮他完成这辗转替身的循环。
爱情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没有人能逃得过它的魔力作用。
刘耀文妥协下来,搂着贺峻霖纤细的腰肢覆在床上,摸着他细嫩的皮肤,突然觉得有什么灼烫了他的手。
他望着那一片残缺停下动作,再抬头时满眼都是震惊,贺峻霖慵懒地望着刘耀文,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诶刘耀文,你给我弹首歌吧”贺峻霖扬了扬下巴,指向立在一旁的吉他。
刘耀文僵直着身影不肯动,和贺峻霖沉默对视,直到他望着贺峻霖眼里浓重的忧郁和平静再度让步,抱过吉他:“听什么?”
“什么都好”贺峻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目不转睛看着刘耀文,想再多看几眼这个青涩执着的少年。
刘耀文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氛围,闷头调了音,开始弹贺峻霖刚刚在河边给他弹过的歌。
“她在世界上最后的照片
我吓一跳那么像我的脸
然后我才发现
思你无名指长情的曲线”
贺峻霖想起达夏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表达自己感情时候的磕磕绊绊,一个也在娱乐圈混过几年的人竟然在表白的时候会害羞脸红成这样。
后来在一起以后撒娇耍赖,像小孩子考试得了一百分讨糖果吃一样的孩子气时候,却是半点不见之前的青涩模样。
“一段感情能有几个十年
感谢你让我快乐过的每一天
站在你身边
活在她影子里面”
在亡灵世界的日子枯燥乏味,他只日日夜夜抱着自己第一个忌日时达夏祭给他的吉他,将每年的其他供奉都分给别人,只留下达夏这一份。
不知道哪天起,他身边有了一个蘑菇头的小跟班,去往市区的山路上多了抱着果篮的少年身影,探望贺Tina的人也多了一位。坐在河边弹琴的身影不再形单影只。那人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还是个稚嫩的少年模样。
贺峻霖没跟刘耀文说的是,他和达夏一点也不像。如果命运安排他先遇到刘耀文,他不会喜欢上达夏。
但是出场顺序决定结局。
“是错误的时间
没对错的迷恋
为了回忆我把感情当实验
你对她的想念
化成对我的缠绵
我为我们可怜”
就像是万里绵延的冰山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然后数万张蠢蠢欲动的冰面也裂出相似的缝隙,直直蔓延到冰川的每一角,看着巍峨的冰山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崩塌。
世界崩塌的时候没有惊心的巨响,只有细微的悲鸣。
戏剧里老套得令人生厌的故事情节,随便摘出来一段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足以毁掉一个家庭。
“两个世界的人藕断丝连
起初一定是信命运好心的哄骗
在你的身边
受够耳语的流言”
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只还清晰记得零碎的片段。
比如他宣布退出娱乐圈前一晚,他和达夏通过电话。C城的冬天不算冷到彻骨,但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阳台讲电话的贺峻霖还是当晚就发了烧,他只记得他们最后和平地聊天的那一晚,他握着电话和对面的人说,“参与这段感情,我不后悔。”
达夏几乎立马就猜出他是知道了Tina的存在,于是才明白这段时间的反常和分手的缘由。他焦急地想解释,却只能听着电话里突如其来的寂静将所有话咽回去。
“说再见 不再见
生离让你眷恋
死别却抢走你的思念
说再见 不再见
生命是场消谴
快乐过的人不用道歉”
虽然说着自己有多爱达夏,但是什么抵得过几十年如一日的陪伴。
不过我还是要说,和达夏的这段感情我是有真切地付出过用心过。
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不再见 又再见
红玫瑰一双眼
牺牲自己陪你想当年
爱你更让你迷恋从前”
“即使世人都忘了我,你还会记得我的对吧?”贺峻霖笑,“多对自己有些信心啊傻孩子,你怎么知道这几十年我就没喜欢你呢”
贺峻霖闭上眼,最终化作一缕金色的烟雾散去。
在亡灵世界,如果你被活着的人彻底遗忘,那就彻底死去了,无论生死都不会再有你的痕迹存在。
残忍又现实。
刘耀文紧紧抱着吉他,背对着烟雾散去的方向。
这片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安静得可怕,唯有少年的抽泣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FIN-